169 京城来信 (第2/2页)
沈延峥愣了愣,拉过杨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找点事做也是好的,总比每日里闲在家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要好。士农工商……说是这么说,可当官的做买卖谁会说他们是商人?你啊,别想太多了。还是想想家里那么多人的衣裳怎么赶出来?我看槿姐儿买的布料有多的,回头你问问,是不是十八里寨那边也送几匹过去。”
杨氏想了想,点下头,“吃过饭我跟四弟妹商量商量。”
妯娌两个以为苏木槿做那么多,他们一家子肯定吃不完,谁知道,全吃光了!
“撑死我了……”
“我歇会儿。”
沈老太太好笑的看着孩子一样歪靠在椅子上的沈老爷子,沈老爷子闭着眼惬意的晃着脑袋,“还别说,这丫头的手艺还真能开个小饭馆。”
沈延峥与沈延霄两兄弟颇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咳,起身到院子外的小竹林,说是去练武,实则……吃太饱去消食了。
杨氏与蓝氏都很无语。
刷碗的时候,杨氏与蓝氏嚼舌头,“一个两个的,好像我们平日不给他们吃饭似的。”
蓝氏抿唇笑,“我也觉得槿姐儿做的好吃。包子的馅料调的特别香,好吃。”
这个倒是。
杨氏点点头,妯娌两个收拾完灶屋,一块儿凑到沈老太太的房间,商量做衣裳的事。
老太太呵呵笑,“你们妯娌两个看着做就成,我看料子不少,大人一人做一身,小孩子做两身,掐点边儿进去,等身量长高了,还可以放下来,再穿上一年。”
两人笑着应了。
中午,苏木槿做了米饭。
菜她做的不精致,但家常菜却难不倒。
简单的鸡蛋黄瓜片儿汤,这个自然不会像苏家院子里苏老太太盯着做的只飘着几片薄如蝉翼的黄瓜,沾点腥气的鸡蛋不同,是真正的鸡蛋黄瓜片儿汤。
味道重的酸辣汤,笋丝,豆腐,肉丝,保宁醋。中午天气燥热,酸辣汤下肚,解腻助消化,浑身再出一场痛快淋漓的汗。
家常的清炒扁豆,农家小炒肉,番茄鸡蛋,青椒肉丝,土豆丝,再弄一盘自家腌制的辣萝卜条。
一家人吃的酣畅淋漓。
到了晚上,一大盆的清水过的面。
各种浇头,配捞面的蒜汁,配炸酱面的肉酱,配汤面的猪骨羊骨汤,各样小菜。
就连沈延霄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槿姐儿,你这饭馆开得!以后四舅舅就认准了你开的小饭馆去蹭饭了。”
苏木槿笑弯了眉,只觉这一天的辛苦没有白忙活。
其实,具体店内经营什么,她还没有仔细去想。
但卖饭,卖能让人吃饱吃好的饭,是她一早就想好的。
第二日,她借用了二表哥沈启睿的笔墨纸砚,先取了灶屋的木炭画了轮廓,然后细细规划了里面的格局,沈启睿惊讶的看了她好几眼。
苏木槿笑着解释,“是顾砚山跟文殊兰的主意,说了怎么布置,让我先画出来看看效果。”
沈启睿恍然的点点头。
连着几天不出门,将两个院子加前面的小楼规划好,正准备过两日去金水镇找文殊兰,文殊兰却让人捎了话让她第二天过去。
是以,第二日一早,苏木槿就抱着棉姐儿与沈婉姝一起去了金水镇。
刚进聚仙阁没多久,文殊兰就来了。
苏木槿笑着将图纸递给他,“可以找师傅动工了。”
文殊兰接过,随意的放在了一边,朝浮云与浮霜使了个眼色,两人点头,一个退到门边,一个开了门出去,站在门口外面。
“苏三,我有事和你说……不,不是我,是顾砚山有事和你说。”
苏木槿一怔,抬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顾砚山回来了?”
“没有。”文殊兰摇头,看了眼沈婉姝,“沈姑娘,能不能麻烦你抱着棉姐儿去隔壁房间等我们一会儿?”
“什么事连我也不能听吗?”沈婉姝皱了皱眉。
文殊兰坚定的摇摇头。
沈婉姝看了苏木槿一眼,点点头,抱起棉姐儿,“那你照看好槿姐儿。”
文殊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没成功。
等沈婉姝抱着棉姐儿出了房间,浮云与浮霜立刻将门关上,这次,连浮云也出了屋,房间里只声文殊兰与苏木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文殊兰一脸严肃,没了素日的嬉皮笑脸,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苏木槿,“顾砚山让我转交给你的,你自己看。”
她再傻,也从文殊兰不同寻常的举动中看出了顾砚山这封信中定写着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当下,抿了抿唇,接过信,撬开封蜡,拿出里面的信。
可没等看完,她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紧缩着,反手把信拍到了桌子上,咬着牙,“胡说八道!”
文殊兰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没有回应她。
苏木槿的手都在发抖,抖的几乎捏不住薄薄的一张纸,再一次重复,“胡说八道!”
文殊兰依然没吭声。
良久,苏木槿重新翻过手,认真仔细的看着纸上写的每一个字,每个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到一块儿,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她不觉轻吼出声。
文殊兰摇了摇头,“你知道的,顾砚山现在在侯府,四面危机,若不是侯爷护着他,他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这次白夫人与其娘家的事曝光,圣上震怒,太后却以失火是偶然不能把责任全推在白家和白夫人身上,圣上是孝子,虽知道事情不简单,却还是私下劝侯爷,他既已把白氏关了起来,此事就不要再追究了,毕竟,真闹大了,顾砚山的庶子身份曝光,世子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说到圣上是孝子的时候,文殊兰脸上满满的全是嘲讽之色。
“信上这件事,也是他偶然得知,至于真假,你若是想……”
“不想!”苏木槿立刻接口,面色清冷,目光沉着,将信握在手中,一点一点捻成团,一个用力,再松开时,写满了秘密的那页纸已经碎的看不到是什么内容。
文殊兰跳脚,“喂,你……我还没看呢。”
“写给我的。”苏木槿看着他。
文殊兰怔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好吧,那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将自己带来的图纸打开,指着上面特别标注的地方叮嘱文殊兰,“这个小楼和院子全部拆了,重新盖,我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留了中央天井处做戏台,一楼二楼安排成雅间。这里和这里分别弄两个楼梯出来,这里男客与女客隔开,进出的院门,也开两个,男女各走一边。另外那个小院,中央天井也搭个台子,到时候请个说书先生每日去说书……还有这些摆放东西的柜子架子桌子椅子隔断,你找信得过的师傅做出来吧……”
文殊兰几次想插嘴,都被苏木槿冷冷的瞪了回去。
直到她把话说完,文殊兰才叹了一口气收了图纸,“行了,这些事我都知道,这图纸画的清楚明白,盛老爷子那么精的一个人肯定一眼就能看明白。”
苏木槿嗯了一声,“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文殊兰无语的看着苏木槿真的抬脚往门口走,忙哎哎的叫了两声,“苏三,不是……你这是想怎么着啊?我怎么给顾砚山回话啊?”
“让他顾好自己吧,我的事不用理会。”
苏木槿回头,看了眼桌子上那一堆碎屑,唇抿的紧紧的,眸底暗潮涌动,片刻后,闭了闭眼,霍然转身离开了房间。
文殊兰这次没有叫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在心里骂了句,“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哟!”
沈婉姝抱着棉姐儿出来,看到苏木槿脸色不好,立刻横眉,“文家那个纨绔给你看什么了?我去找他算账!”
将棉姐儿往苏木槿怀里一塞,沈婉姝撸着袖子就要去打人,被苏木槿拦住,“姝表姐,我没事,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看大夫,是不是你先前头上的伤还是落水时留下了病根儿……走走走,赶紧找大夫给你看看。”
沈婉姝紧张的抱起棉姐儿,一手拉着苏木槿往楼下去。
走到楼梯口微顿住脚步看着浮云与浮霜骂道,“告诉你们家少爷,我们家槿姐儿要是真的有哪不舒服,姑奶奶我也会揍的你们家少爷哪不舒服!哼!”
浮云与浮霜一脸懵逼。
这是啥、啥意思?
他们家少爷做什么了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就看到自家少爷歪靠在窗户边儿上,正做远目沉思状。
两人撇撇嘴。
“少爷,苏三姑娘与沈姑娘带着棉姑娘走了。”
文殊兰摆摆手。
“少爷,苏三姑娘的脸色好像不好……”
文殊兰摆手。
“少爷,沈姑娘好像很生气……”
文殊兰再摆手。
浮云与浮霜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少爷……”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文殊兰猛的转头,瞪着二人,“没看到我在想问题吗?走走走,别妨碍我思考人生。”
浮云与浮霜,“……”
思考人生什么的,听上去好高深,少爷,你确定没说错词吗?
……
沈婉姝气呼呼的连带瞪了几眼笑眯眯送二人出门的聚仙阁掌柜,掌柜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少爷说错话,咋连他也怪上了?
说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三姐……”
棉姐儿伸手要苏木槿抱。
苏木槿笑着接了棉姐儿,棉姐儿立刻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棉姐儿给三姐亲亲,三姐就不会不舒服了……”
苏木槿鼻尖一酸,忙将头靠在棉姐儿的胸口蹭了蹭,“三姐没事儿。”
棉姐儿又亲了一口,一把抱住苏木槿的头,在她头顶又亲了几口,直亲的苏木槿心口软软的,眼圈发红搂紧了她将头埋在她怀里才停下。
“棉姐儿……”
棉姐儿小小的手像苏木槿每次拍抚她睡觉时一样,轻轻拍着苏木槿的后背,“三姐,乖哦……”
沈婉姝瞧出了不对劲儿,站在一旁支棱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响,苏木槿抬起头,眼眶红的似乎哭过,但脸色好了不少,沈婉姝稍稍松了一口气,“棉姐儿这几日重了不少,我来抱吧。”
苏木槿摇摇头,“姝表姐,咱们回去吧。”
见苏木槿什么都不肯说,沈婉姝直把文殊兰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敢让苏木槿看出,只笑道,“走吧。”
两人从聚仙阁那条街拐上另一条街,走到尽头,正要拐个弯踏上去城门的路,就听街道左侧的铺子里传来两个男人的争执声。
“掌柜的,你看好了,这可是三十两一套的文房四宝,你怎么能只给二两!你这不是坑人吗?”
这声音……
表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顿住了脚步。
“瞧李秀才这话说的,这东西买的时候贵,当自然就贱,谁让您缺银子呢是不是?您要是不当自己个儿用那自然是值三十两的,若是要当,我可最多只能给二两,这还是看在您是周举人的女婿面上,别人来只给这个数……”老掌柜笑眯眯的举着食指晃了晃。
“你……”
“李秀才,您当还是不当啊?要我说啊,李秀才缺银子使跟周举人开个口不就成了?周举人和他太太那是相当的疼爱周家小姐,你哄好了周家小姐,还会缺银子使吗?”
“竖子欺人太甚!你不会做生意,我自去找别家会做生意的当!”
“哎哎,李秀才,不过开两句玩笑,你别当真。这文房四宝确实是好东西,您说您想当多少吧?”掌柜的似怕把人逼急了,忙笑着叫住人。
“五两!”
“哎呦,李秀才您这是想抢吧?你去金水镇打听打听,就这……还是用过一次的文房四宝,谁有脸开口当这么多的,我给三两,不能再多了,再多,李秀才就自拿去别家当吧,看看金水镇还有谁能给你这个价!”
当铺里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等熟悉的男声再响起,似是应下了。
又一会儿,“掌柜的,你给我收好了,我过几日手头银子周转开就来赎回去。你可不能给我卖了!”
“瞧李秀才说的,我们当铺做生意童叟无欺,只要李秀才能在当票日期前来赎,我们当铺定原物奉还!”
男子嗯了一声,匆匆从当铺出来。
苏木槿与沈婉姝躲闪不及,与他撞了个面对面。
两人果然没有猜错,来当东西的正是刚成为周举人女婿没多久的李成弼。
两厢碰见,李成弼的脸立时又黑又冷,目光中似乎带着利箭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淡淡转眸,似看地上的蝼蚁一般,叫上沈婉姝,“走吧。”
沈婉姝瞪了李成弼一眼,走了两步,转头一口唾沫啐在地上,狠狠骂了一句,“骂贱人都玷污了人这个字,渣滓!忘恩负义的畜生!王八蛋!”
李成弼的脸色更难看了。
苏木槿已经走出十几步远,沈婉姝冷哼一声,转身追上苏木槿继续往前走。
李成弼气的浑身发颤,手里攥着的银子似乎是火一样灼烧着掌心。
苏木槿,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是她的未婚夫,她差一点同床共枕的丈夫,她居然用那种眼神看他?!
可恶!
可恨!
不过是一个他不要的,她凭什么?
他是秀才老爷,十八里寨最年轻的秀才老爷,他来年就是举人老爷,进士老爷,官老爷!
而她,一辈子都是庄户人家的丫头,生在庄户人家,长在庄户人家,嫁在庄户人家!
她一辈子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苦哈哈的村姑、村妇、村婆子命!
想到此,李成弼深吸一口气,才觉胸口舒服一些,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朝与二人背驰的方向走去,谁知刚走了没两步,斜地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精瘦的半大小孩子,拽了他手里的钱袋子就跑。
李成弼的脑袋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看到小孩朝苏木槿等人的方向跑去,忙追了上去。
“小贼,站住!”
孩子闻言,跑的更快,边跑边回头看,脚下绊倒什么东西,噗通一声栽爬在地上,等爬起来,却扭了脚,怎么也跑不快了。
李成弼跑的气喘吁吁,追上去先把自己的钱袋抢了回来,一脚踹到了小孩子身上,“说,谁教你偷我的钱的?小贼,毛都没长齐,还敢学人偷东西,讨打!让你偷我银子……”
小孩子蜷缩在一起,“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李秀才你饶了我吧。”
李成弼一愣,“你知道我的名字?”
小孩子点点头,“他们说你是周举人家的女婿,要娶周举人家那个一屁股坐死大黄的周家小姐,说你有钱……”
“一屁股坐死大黄?”
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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